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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字化关系到国家文化命脉

本站来源:中国文化报 荣新江 发布时间:2019-12-24 15:15:37 点击量:


    现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一个数字化的时代,但是就中国来讲,我觉得起步确实有一些慢。我从事敦煌学研究的时间比较长,敦煌这个领域,过去我们是到国外去抄文献,后来一些出版社有了动力,就做了大量黑白的图录,如英藏文献、法藏文献、俄藏文献等。但是在中国做图录的时候,英国就已经开始做IDP(国际敦煌项目)。其实,英国人在敦煌学的研究上并没有很大贡献,但是在敦煌文献的数字化上确实有非常大的贡献,有超前的意识。
    在“十三五”古籍出版规划讨论的时候,各个出版社都策划要在5年之中出多少本整理本古籍,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古籍可以整理。我提出,与其这样,为什么不搞古籍数字化,将国家用于古籍整理的经费支持中华书局等单位,牵头开展数字化整理。当时有3位老总站起来说我们的书卖不出去,不能搞。但现在开放了,非搞不可了,中华书局也已经开始牵头搞了。实际上,古籍数字化整理的东西跟纸本是两码事,并不影响纸本古籍的发行,而古籍数字化一旦弄好了,各大图书馆必须买,没有不买的,所以它实际上可以产生很好的经济效益,而且古籍数字化的大部分经费来源于国家和各类基金会支持。古籍数字资源非常便于学术使用,但与国外相比,我们的古籍数字化工作已经相当慢了。
    然而,我们中国人多力量大,所以一旦着手开展这项工作的话,很快就能上去。当时讨论“十三五”古籍出版规划的时候,我就强调一点,数字化是一个国家战略,是一个国家的命脉。比如IDP的负责人魏泓要建成一个敦煌的数字帝国,而这个帝国都由她来把控,就是要把所有的数字化资源汇聚到英国。中国国家图书馆自己上传数据,但其他一些国家或较小的单位觉得没必要,就直接将图片数据交给英方来上传,一旦设在英国的服务器坏了,我们就都看不到了。这就涉及国家战略问题,因为一旦由英方掌握数据上传权限的话,原数据由对方掌控,那边出点什么事,我们就没有办法做工作了。
    所以我把当时的发言稿整理后,由程毅中先生给李克强总理写了一封信,表明数字化是一个国家战略,所有的东西得由我们自己掌握、自己上传,这个原数据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。虽然古籍是全世界的共同资源,但不管谁做过,我们都还要自己做。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刘俊文先生是很有眼光的,他非常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东西的重要性。现在他建立的古籍数字资源巨大,虽然是个人工程,质量存在一定问题,但毕竟他有这么大一个数据库,国外相关机构全都购买。
    这是我第一点想说的,数字化是一个国家战略。
    第二点,古籍的数字化会带来一个古籍重新发现的时代。过去我们只知道大的馆藏,但还有很多小的馆藏,过去是看不到的。而现在一旦数字目录发布了,甚至全文发布以后,我们不论做什么研究,都有可能在无意之中发现很重要的研究素材。
    我指导学生研究中外关系史,这种古籍文献的新发现对摩尼教、景教、三夷教的研究都非常重要。特别是对摩尼教和景教的研究,多年来在文献上几乎没有新的发现。在沙畹写完《摩尼教流行中国考》、陈垣写完《摩尼教入中国考》后,几乎就没有新的材料。我在《历代法宝记》里面找到一条摩尼教徒和景教徒、佛教徒打仗的资料。外国人说你怎么找到的?我说就在1924年的《大正藏》里,但是你们是读基督教、摩尼教文献的,你们不读禅宗文献。实际上,在《四库存目丛书》印出来之后,用功的学生就会好好翻,因为这里有很多陈垣先生当年没有翻过的书,而陈垣把《四库全书》里的书基本上都翻过,是找不到摩尼教材料的。但现在古籍数字化以后,我们就有可能在小的馆藏里面发现一些珍贵的材料。
    所以古籍数字化主要是两项,一是目录先发布,再是全文发布。这真是古籍发现的新时代,对于我们研究某一个方面的人帮助很大,这也是一个知识扩大的过程。我们可以在不同的地方来阅读。原来要去北海那边的国图看书,且不说从外地过去,即便从北大过去一趟也不是很方便。
    现在古籍数字化建设也真是迎来了一个很好的时代,包括刚才上海图书馆介绍的“众包”的做法,把一些社会力量调动起来做古籍的数字化工作。
    最后我想说的是,建议将来的古籍数字化工作更多地跟学术界合作、跟一些研究者合作。从研究者的角度来说,我们也有很多需求,哪些古籍先发布、哪些后发布,这其实也是一个国家战略。在某些研究上我们如何抢占一些制高点,比如说现在我们做“一带一路”的文献,特别像海上丝绸之路,这跟广东、福建、浙江这一带的地方图书馆有相当大的关系,特别是家谱这类文献,如果国家优先用资金支持这些图书馆开展这类古籍的数字化,那将是我们占据这个学术制高点的一个关键。当然做任何古籍的数字化,都会对于某一个学科的学术研究有用。比如说《赵城金藏》,虽然有《中华大藏经》的影印件,但是我们还是想看《赵城金藏》原本,这对我们现在整理旅顺博物馆收藏的佛典就非常有用。因为我们可以看到原本,我们不知道《中华大藏经》是不是被描改过。所以,我希望图书馆界能够在今后的古籍数字化工作方面多跟学术界对话,大家在方向上勾画一个先后次序。
    (作者系北京大学教授)